头衔：驴侠
等级：蜘蛛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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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册：Monday, January 27, 2003 |
 让我带着你飞去!
1.
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：一弹指，一刹那，一辈子，不翼而飞。而现在，我却成了这首歌里的主角。
在我的口袋里，有一张薄薄的纸片。那张叫做化验单的东西告诉我，我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。一种不治之症。
我离开医院，像平常一样在街上慢慢的走着，脑子里，并不是一片空白，也没有多少恐慌。天还是平静的灰蓝色，风吹的平淡无奇，拥挤的街道上人来车往，有人欢笑着有人焦急。总之，一切如常，整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有个人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而有所改变。
我想起医院里那位面目慈祥的老医生，当她婉转的问我是否能请我的家人到医院里来一趟时，我就已经对我的病情有所了解。我告诉她，我没有亲人。然后，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花。她继续问道，能否请我单位里的领导来一趟。对此，我只能老实的告诉她我是一名职业撰稿人，并没有单位可言。话说到这个地步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只好将化验单交到了我手上。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，我听见她在我背后说，小伙子，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。我没有回头，平静地走了。
现在，天已经黑了，我坐在水心河旁边的石凳上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。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灯火通明的酒店，欢声笑语正从那里传来，仔细一看，这才发现里面正在举行婚礼，于是便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。
看了不到几分钟，酒店里的灯却一下子灭了，正在我恍惚的工夫，酒店里已经乱做一团。我还以为停电了，但是我头顶上的路灯还亮着，那家酒店旁的居民楼里也亮着灯。
这时候，一个穿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孩从酒店里跑了出来，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。她的高跟鞋好像出了什么问题，坐下来之后马上脱下，一边揉着脚一边把两只鞋子放在石凳上敲，接着穿好，站起来走了几步，好像还是不行，走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别扭极了。
看着看着，我笑出了声音。她转过身瞪着我，装出一幅气鼓鼓的样子，“笑什么笑！”她说。我朝着她耸耸肩膀，却笑得更厉害了，到最后，连她也撑不住跟着一起笑了。
“有纸巾吗？”等我终于笑不动的时候，她说。
我掏出口袋里的纸巾交给她，她抽出一张使劲得擦去脸上的彩妆。“喂，你是新娘吧？”我问道。“你怎么知道？”她说，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婚纱，又点了点头。“怎么回事？就这样跑啦？”我问道。“明知道你还问？”她说，一边将盘得高高的头发拆掉。当她的长发落到肩膀上的时候，我发现，她原来是一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女孩。
“你是怎么干的？”我指了指不远处黑暗的酒店和混乱的人群。
她得意地笑了起来，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，头一歪，嘴里说着：“卡嚓，电线剪掉。”
“啊？”我吓了一跳，“你就这样剪的？”“才不是呢，你以为我傻啊，我戴着手套呢。”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副棉布手套来。原来，她是早有预谋的。
说话间，酒店里的人却朝着河边走来，那些人嘴里喊着：“若离，若离，别闹了，这婚不结了还不行吗？”
“你快掩护我。”她一弯腰，藏到了石凳后面的矮树丛里去了，婚纱的一角却挂在树枝上，我连忙走过去将那片裙角塞进树枝里，然后，就站在树丛边装作找什么东西掩护着她。
一个看起来像是新郎的家伙走到我跟前，“喂，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？”他说。我装作糊涂的摇了摇头，他瞪了我一眼，又朝我身后的树丛看了看，转身走开了。
过了不一会儿，那伙人渐渐走散。我用手拨开树丛想把她喊出来，找了很久，她却早就失去了踪影，想是趁着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了。
我重新回到石凳上坐下，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，如果不是因为丢在石凳上的棉布手套，我真怀疑那个叫若离的女孩根本就没有出现过。
2.
秋天缓慢地行进着，每天，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。当我看着眩目的阳光和飘飞的落叶时，感觉到死亡离我竟是那样的遥远。如果不是因为偶尔出现的眩晕和恶心，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。
当我去医院里复诊的时候，那位和蔼的医生总是为我良好的精神状态感到惊讶。有一次，她甚至直言不讳地对我说，有些病，虽然药物对它已经无能为力，可是，精神的力量却可以制造奇迹。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，却还是依稀看到了希望。
没过几天，却下起雨来，天气也跟着寒冷了。中午起床以后，像往常一样，拨电话叫了一份外卖，然后，打开电脑戴着耳机玩起了游戏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隐约觉得房门正在剧烈的抖动，忽然想起曾经叫过一份外卖的，连忙站起来跑去开了门，果然，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就站在门外。
“你怎么回事啊，我都快急死了。”声音听着是那样熟悉，仔细一看，竟然是若离。我惊喜地喊出了声音，“是你啊！”几乎是同时，若离也认出我来，她一拳打在我胸口，气呼呼地说，“原来是你啊，害我等这么久。”
我连忙把她让进屋子里，她脱下雨衣，虽说穿着带帽子的雨衣，头发和脸上还是湿漉漉的，上衣和牛仔裤也已经差不多湿透。
我慌忙拿来干毛巾，她只匆匆抹了把脸就把毛巾还给了我。“快给钱，我要走了，晚回去老板要骂的，你这个害人精。”她说。
我把钱给了她，她转身就走，却看见我放在沙发靠背上的那副棉布手套，回头冲着我吐了吐舌头，就走了。
我重新回到电脑前坐下，心里有些难过，看着外面的雨，竟然无端的替她担心起来。
过了不到3分钟，房门却再一次被敲响。我开了门，看见若离又一次站在我面前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。“我的自行车丢了。”还没等我开口，也不管身上穿着湿乎乎的雨衣，她就扑到我胸前大哭了起来。
我把她拉进屋子里，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使她安静了下来。原来，自行车是快餐店里的，丢了就要赔钱。“都怪你，好好的让我送什么快餐。害人精！”看着她的表情，好像错的真是我似的。我只好低声下气地向她陪不是，一边又拿来毛巾给她擦。
“你怎么不吃啊？”她看到了我放在桌子上还没有开封的盒饭。“我都快饿死了。”她像个孩子一样嘟着嘴巴。
“你赶着回去吗？”我说。“还回去干嘛，你这个害人精，我可没钱赔。”“那正好，我做饭给你吃吧，当作赔罪。”“好啊好啊，我要吃鱼。”她忙不叠的嚷道，眼睛里露出明亮的天真。
我走到厨房里，冰箱里正好有一条昌鱼。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，我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。客厅里传来她唱歌的声音：让我带着你飞去，离开人群的拥挤，在我的心里，将世界抛离……原来，这个丫头和我一样喜欢这首歌。
等我做好饭走到客厅里的时候，若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一只手支着下巴，看得津津有味。我瞄了一眼电视，放的却是“猫和老鼠”。“吃饭啦。”我说。“有饭吃啦？”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饭桌旁，一条红烧鱼就摆在她面前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，“好香啊，害人精，手艺还不错嘛。”她说。不知道为什么，看着她调皮的模样，我的心里却有一种隐约的痛。
看来，若离真的是饿了，一条鱼没多会就进了她的肚子。她看起来高兴极了，不时地抬起头来给我做鬼脸。吃着吃着，却突然哭了。
原来，若离为了抵抗家里人强加给她的那段婚姻，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来。这段时间，只靠着替快餐店送快餐维持生机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可口的饭菜了。小丫头从小就没吃过这样的苦，现在，就像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似的，委屈的大哭起来。
“我能住在你这里吗？我没地方住了”她一边哭着一边说。我笑着问她，“你就不怕我是坏人，会做坏事吗？”她立刻就笑得灿烂如花，“才不会呢，看你瘦不啦叽的，你可打不过我。”
3.
就这样，若离在我家里住了下来。白天，我坐着写字的时候她就看电视，我发现她最爱看动画片，经常被滑稽的情节逗得哈哈大笑。晚上，她睡在我的床上，我睡沙发。不知道为什么，若离总是能给我一种亲切而甜蜜的感觉。我明知道这样的日子无法继续太久，我也明知道她终究会回到她的父母身边，可是，我就是沉醉了下去，对我来说，这就像是一次旅行，若离的终点是离开，而我的终点是死亡。
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，转眼，过去了半个多月。我发现自己恶心和头晕的次数越来越多，太阳穴经常无缘无故的疼痛起来，我知道，潜伏在我身体里的疾病已经苏醒了。而若离对这一切一无所知，她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，只有在她清澈而天真的目光里，我才能感到一点点细微的安慰。
一天早晨，若离将我叫醒。“快点快点，我们去买一条鱼回来，我想吃鱼了。”我想从床上坐起来，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，我感到恶心极了。若离的脸在我的眼中渐渐模糊，我看见她仿佛离我越来越远，心里突然浮起一阵强烈的恐慌，第一次，我发现自己竟然对生命充满了留恋。我连忙强打起精神来，使劲睁开了眼睛，阳光那么美好，若离还要我陪着她去买鱼，我不能就这样一睡不醒。
我走到卫生间里，在镜子里看见自己，脸上，竟然布满了汗水。我打开水龙头，将冷水浇在头上，终于，清醒了，也疼痛了，心里，却高兴着，终究可以陪着若离出去了。
从菜场里买了一条鱼回来，若离却嚷着非要自己做不可。我不得不依了她，在她面前，我好像永远无法拒绝什么。
过了好久，历经数声惊叫与来历不明的巨响之后，若离终于端着鱼汤出来了。她将汤勺递给我，让我先尝，我大概知道她会做成什么样子，但也只好依照她的命令先喝了一口：咸得实在是难以下咽，赶紧接连喝了几口可乐。她还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托着腮逼迫我多喝几口，我当然不从命，她大概也明白了原因，“哼，我做的汤就那么难喝吗？”她拿起汤勺大大地喝了一口，还啧啧有声，可是，不一会儿，她脸上的表情就凝住了。我都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，她却转而笑着说，“不错啊，味道不错。”
“那你就多喝一点吧。”我也故意使坏。“喝就喝，怕你啊，你这个害人精。”她说。
一时间，场面变得十分有趣，她喝着她的汤，我喝着我的可乐，一句话也不说，异常深沉。突然，她大喊一声，“我不行了。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，手里的可乐已经被她抢了去，大口大口地喝着，我能听到那些液体滑过她的喉咙时发出的畅快的声音。
喝完之后，她将我推到地上，用靠垫盖住我的脸，又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，说着“掐死你掐死你，你这个害人精”，我一直笑着，在一片黑暗里，我的心里一阵战栗：倘若世间真有神灵，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，只要他能施展法术，将时光从此冻结，永不向前。
笑完了，也闹够了，我从地上坐起来，若离的脸色红润极了，我真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。她抱着靠垫，低着头，用一种像蚊子叫似的声音说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。”
一股类似于电流的激动在一瞬间从我的身体里经过，我的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，我真的不敢相信，不敢相信若离真的会喜欢上我。我曾经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，也害怕这一天的来到，而当我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却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喜还是忧。“你说什么？”我觉得恍惚极了，怎么也不敢相信。
“我喜欢你啊，你这个害人精。”说完，小丫头抱着靠垫跑进了卧室。
我独自坐在地板上，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，却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虚弱。突然，两股鲜血从我的鼻子里流了出来。我的太阳穴剧烈的疼痛起来，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像受惊的鸟群一样飞走了。我感到自己像灰一样瘫到了地上……
4.
“害人精，你醒啦！”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，我终于从沉重的昏迷中醒了过来。“你为什么要瞒我，看了你的病历我才知道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？”在我的眼睛里，若离的脸渐渐清晰起来。“我睡了多久？”我问道。“已经三天了。”
阳光很好，迷离的树影投影到我的被子上，空气里弥散着栀子花的清淡香气。那位慈祥的医生走到我面前，“病情终于恶化了，从现在起，你必须呆在医院里。”“那你告诉我，我还有多少时间？”“也许一个月，也许一个半月。现在，我没必要骗你。”我知道，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，她是痛心的。“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？”不知道为什么，当医生将若离称作我的女朋友时，我的心里，竟涌起了一阵喜悦，转而却变作了悲哀。
医生转身对护士说道，“立刻把他送到特护病房去。”
我躺在床上，若离与我隔着一扇玻璃门，她拿着一个面包吃得津津有味，眼睛，却盯着我看，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。我指了指她手边的话筒，也拿起自己床边的话筒，听到她的声音像一股暖流一样涌进我的心里。“害人精，没关系，你会好的。”“你还是回家去吧？”“回去干嘛？回去了他们就不让我出来了”“你终究要回去的，别管我了，我不值得你喜欢。”“你说什么，我不许你这么说。”“天气冷了，你也应该回去拿几件衣服啊。”“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，才不回去呢，我要在这里陪你。”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。”“因为我喜欢你啊。”“你为什么喜欢我呢？”“因为你做鱼给我吃呀。”
没说几句话，我就开始气喘吁吁了，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滑下，恶心的感觉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。“你怎么啦？”我看到若离的眼泪贴着玻璃流了下来，我朝她挥了挥手，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。她却示意我仍旧拿着话筒，原来她要唱歌给我听呢：让我带着你飞去，离开人群的拥挤，在我的心里，将世界抛离……听着听着，我就睡着了。
等我醒来以后，看见若离蜷在一张长椅上睡着了，她的身体分明在瑟瑟地颤抖着，已经的冬天了，她却穿得那么单薄。我想站起来，却没有一丝力气，只好滚下床，爬到玻璃门边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拍着玻璃，幸好，若离听见了。她看见我躺在地上，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，想要推门进来，门却锁着。她只好拿着话筒，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，我看见她的嘴唇都已经发紫了。
我挣扎着爬到床边拿起话筒，“你快去家里把我的存折拿出来，就在我的书桌里，再拿一些衣服穿上，知道了吗？”说完这些话之后，我再一次昏迷过去。等我醒来之后，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，若离依旧在走廊里坐着，身上却穿着我的羽绒服，宽大的衣服使她显得更加娇小。她看见我醒来了，站起来转了一个圈，长长的袖子像水袖一样飞舞起来。我笑着，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影子，与若离的脸叠在一起，就像是一张合影。
因为药物的副作用，我几乎没有一点胃口，吃饭对我来说变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。看着我一次次将食物呕吐出来，若离担心极了。
天气已经越来越冷，我的病房里有空调还不觉得，走廊里却冷极了，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气。我看见若离在玻璃上用手指写道：我们一起做游戏好吗，你跟着我，我吃一口你也吃一口。
果然，她端着盒饭和我一起吃起饭来，她吃得慢极了，一口口嚼着一点点咽，每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她也立刻放下盒饭不吃，无论我怎么劝，她也不会再吃一口。我没有办法，只好继续吃，而她就像胜利了似的甜甜的笑着，我每吃下一口饭她都会在玻璃上给我留下一个吻，吃完一顿饭，玻璃总要模糊好几次。
5.
有时候，我会突然内疚起来，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让若离这样陪着我受苦。可是，只要我一开口让若离回去，她就会立刻脱下羽绒服坐在走廊里冻着。后来，我吓的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。
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下了起来，我看见窗户外面的世界都变成了白色，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。若离也显得比平时高兴，她竟然跑到院子里铲了满满一桶的雪在走廊里为我堆起雪人来。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纸和笔，在堆好的小雪人身上贴上了纸条，一个写着“最美丽的若离”一个写着“最讨厌的害人精”，想想好像还缺了什么，又跑到楼下装了一桶雪上来，堆了一个更小的雪人，纸条上写着“害人精和若离的儿子----小害人精”。堆完了，自己站在雪人旁边乐呵呵地端详着，又转过身朝着我笑，笑着笑着，突然觉得害羞，独自一人跑到窗边去了。
我就坐在床上看着那三个雪人，突然觉得天与地之间在我眼里明亮了起来，原来，我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留恋。在这里，有明丽的阳光，有洁白的雪花，有甜蜜的爱情还有美丽的若离，生命竟然是这样的美好，我一点都不甘心就这样离开，突然发现身体里充满了勇气和力量，想要和这可恶的疾病斗一斗。就算是为了若离，我也不应该轻易放弃。
当若离重新回到走廊里的时候，我拿起话筒对她说“若离，我决定了，我要让自己健康，因为，我还要好好的爱你。”话筒从若离的手中脱落，我看见她整个人明亮了起来，眼泪迅速地经过她的笑容，她将自己的脸贴在玻璃上，我也把脸贴上去，玻璃是冷的，可是，很快就变得暖和起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艰苦而又甜蜜，一日三餐，我总是强迫自己将食物全部吃完。有时候，刚吃完，还没来得及消化，就又吐了出来，我就另外再拿一份过来继续吃。经常是边吃边吐，吐完了再吃。吃饭在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考验，我绝对不能让自己输。当我将吃得光光的饭盒递给若离看时，我知道，她一定比我更高兴。
因为采用的是一种新的疗法，打针变成了家常便饭，而我的皮肤却相当脆弱，一个细小的针孔往往会带来大面积的出血，日积月累之后，我的身体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而健康的皮肤。而这一切并不是最难以忍受的，来自于身体内部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。当我身处睡眠中的时候，彻骨的疼痛经常使我从梦中醒来。为了不惊动睡在走廊上的若离，我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，当黎明到来之后，我的床单却早已被汗水浸湿。
为了帮助我康复，若离发明了一种“剪电线操”。她从家里拿来那双棉布手套，戴在手上轮流做着剪电线的动作。那种缓慢的运动对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，却经常让我感到气喘吁吁。刚开始的时候我一次只能做10个，随着锻炼的延续，我慢慢地可以做到30个了，并且，胸闷的感觉也随之渐渐消失。有时候，若离高兴起来还会为我表演一段“剪电线舞”，就像一只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，东剪西剪，剪完之后还要将手放在嘴边吹吹，好像她的手指会冒烟一样。
时间过得很快，当初医生预言的一个半月早就过去，我非但没有死掉，反而出现了某些好转的迹象。老医生透过话筒对我说“我看见一个奇迹正在发生！”我看到她闪烁的泪光，也看到了希望。
没事的时候若离喜欢唱歌给我听，唱来唱去却总是那一首“让我带着你飞去”，不过，我就是喜欢听，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。有时候，连歌也懒得唱，我就举着话筒听她胡说八道，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，也许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，她就在那里乱七八糟地说着，而我在这头莫名其妙地笑。突然想起，如果能永远这样多好，感觉这不是一个太大的奢望，上天应该能成全的。
在农历新年前夕，突然听到了喜讯，我的造血功能竟然奇迹般的部分恢复了。虽然离完全康复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需要走，毕竟，希望已经像一朵花一样渐渐开放了。
当新年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，我终于可以离开特护病房搬到普通病房里去了，这也意味着我可以与若离更加接近。
若离与我拥抱在一起，她瘦了，虽然穿了很多衣服，抱在手上却还是轻飘飘的。“你瘦了。”我说。“是啊，你说，该怎么罚你？”“那，就罚我一辈子做饭给你吃吧。”“这可不行！”她撅起了嘴巴。“那你还想怎样？”我假装惊讶地说。“你还要带着我远走高飞呢。”“行，飞到哪里都行。”“你要是耍赖怎么办？”“你说呢？”“到时候，我就用剪刀剪你。”我笑了，原来，小丫头的“剪刀舞”可不是白跳的，又是一个早有预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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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/19/2003 10:32:49 AM
